在暮色中走出鎮(zhèn)江火車站,匆匆地辦了住宿手續(xù),就向鎮(zhèn)江飯店走去。沿路看房屋也平常,但有一點西洋建筑的樣子,更有幾處是倚山筑屋,石級步步,依稀能分辨原來房屋的顏色是奶黃的,還有個別幾間尖頂洋房,有老虎天窗的。街道并不寬,但卻別有風(fēng)味,時高時低,是丘陵地帶的特點。在鎮(zhèn)江飯店辦完了住宿手續(xù),又上街往鬧市區(qū)去,卻也不過如此。市文化宮里熱鬧得很,活動也搞得不錯,我逛了一圈�？偟母杏X是一個小山城似的,而且是比較古老的然而并不是中國式的舊都,倒象西洋式的小都會。

第二天清早,就問路往向往已久的金山寺去。路經(jīng)人民公園門口,也乘興而入。在市區(qū)來說,這樣的公園是不錯的了,是天然山水,一個小山橫躺在公園后面,山上林木蔥蘢,山下是一池清水,也有幾塊假山,風(fēng)光并沒有特異處。拾難登山,在小山頂上俯瞰鎮(zhèn)江市區(qū),山風(fēng)拂面,心曠神怡,鎮(zhèn)江市盡收眼底,遠眺焦山、甘露寺等處,聽旁人談及兩處風(fēng)光,心向往之,然而時間有限,只得先看金山寺吧,待以后有機會重訪鎮(zhèn)江時,再去看看焦山風(fēng)光。甘露寺是劉備招親的地方,我并不想招親,也就別去了吧？駕著清晨的山風(fēng),我步下小山,信步走出園門,搭車至火車站,然后問訊由一小路往金山寺去。

跨過金山橋,沿著一條躺滿睡蓮的河道往前走,兩旁岸柳成行。楊柳依依,在風(fēng)中輕擺著,伸出它的枝條,是歡迎我這不速之客吧？或許它知道我頭頂烈日,腳踏黃沙,千里迢迢地來看金山寺,它先給我一點溫馨的情意吧？楊柳雖好,然而總勾起人的戀思,柔條輕撥,并不給人向上的奮發(fā)力量。河中的蓮花,還未怒放,正在含苞的時候,偶或有一朵粉淡的花,亭亭地聳立在萬綠叢中,這“出淤泥而不染”的君子,畢竟不凡,然而我來得不是時候,正是綠肥紅瘦時節(jié),也就無從領(lǐng)略“出水芙蓉”的英姿了。

入金山寺公園門,順著一條柏油大道,直往里走。山門在望,是一般的建筑。待等走進山門,往里望去,只覺豁然開朗,眼前一片空曠的大場,四周都有石欄,究竟是什么建筑,不得而知。以前曾聽說金山寺有一個大殿被火焚了,不知這是否大殿遺址？站在場上往高處看,只覺層巒疊翠,屋宇連片,古代建筑自然地給人一種雄偉壯麗之感,尤其是那金山寺塔(后來看碑文,知是慈壽塔),七級飛檐,檐角鐵馬叮當,在這早上空寂的古寺中,更增添了一層古剎的森嚴、肅穆的氣氛。我來不及細看其它的景色,急急地拾級登塔。那石級層層,曲折而上,走到拐彎處,每有“一夫當關(guān),萬夫莫開”之想。再看那旁邊的大殿、偏殿,透過那斑剝的油彩,頹廢的碑文,陳舊的門窗,我想起兒時聽到的關(guān)于金山寺的種種傳說,神話的、劍俠的、和尚害人的,信女落網(wǎng)的,以及寺里的地道、機關(guān)、翻板,諸如此類的回憶一齊涌上心頭,我是相信的,在這山高屋密的古剎中,釘害一個人又有何奇哉！但是那樣的時代是一去不返了,今天,金山寺以它的一支古塔招引著游人來訪問它,其它的建筑,實在是平平而已。

沿著狹窄的扶梯往塔上攀登,此時登塔者唯我一人而已。也來不及去細數(shù)究竟有多少級,我急匆匆登上一層又一層,直奔塔頂。待等到最高層,走出那塔上的小門,站在回廊上,撲面的山風(fēng)吹得我不得不手扶欄桿。我記不清東南西北了,但知一面看浩浩大江奔流,遠眺焦山蹲在江中,象一個黑色的墳堆；近處是魚池塊塊,綠樹行行；一面看連綿的山巒,遠山象水墨畫上一樣露著表黛的輪廓,近山郁郁蔥蔥,遍山都是綠色的樹木,風(fēng)過處,林濤吼,伴著檐角小鐵鐘的叮呤聲,我仿佛成了古剎的老和尚,心凈神靜,心與青松相照,神與長風(fēng)相通,這魅人的自然界的魔力喲！一面看遠處是一個湖泊,清波一片,還有在綠樹叢中露出的紅房翠樓,這里給人的感覺是新興城市的療養(yǎng)區(qū),層樓是西洋式的建筑,也偶有一、二支煙囪挺立,不知是什么廠。近處看,下面就是剛才登塔的去處,山門變矮了,廣場也小了,半山的亭子象小盆景中的擺設(shè)物一樣,小巧靈瓏。遠處那湖泊不知是不是“人工湖”,據(jù)說還有“第一泉”在那兒,我獨自登塔也無人可問。另一面遠眺,是一片荷池,青翠的葉滿塘蓋著,粉白的花還不多,再加我目力不濟,雖借助于眼鏡,仍不能細察。只見水江從天際而來,似一條灰白的長練,心頭忽而飄過“澄江靜如練”的詩句,然而與今天的景象恐怕不合。

我在塔頂徘徊再四,留戀忘返,然而還有新的旅程在等待著我,我于是一步幾回首地下塔來。然后又登“黿頭嶺”,看小亭,看水泥地上的畫,這倒是第一次所見。在水泥尚未干透時以硬物作筆,在水泥地上繪出“餓虎撲羊”畫和“雙鶴圖”,神采奕奕。后又走小徑,坐橋亭,穿竹林逶迤而走至園門,出園而去,匆匆地作了一次金山寺之游,不枉鎮(zhèn)江一行也！